您好!
没想到多年后我又会以写信这种方式与您诉说思念。您离开我们已经整整16年了,我时常会想起你,想起有您在的日子。今年春节前,我带着我的孩子回去看了您和奶奶,还回了一趟老屋。
院子中央那个长长的石桌还在,记得以前夏天我和您在这晒金针,放一盆水晒热了洗头,下午回来我在这写作业、吃饭,然后听您讲各种事情,那时夏天的日子很长,直到月亮星星照亮整个院子。
记得您说自己出生在1938年,那会的日子过得非常艰苦,小时候要靠啃树皮来充饥,更别说上学这样的事了。直到解放后,您趁着冬天家里不忙断断续续念了几年“冬书”,也许就是这短暂的几个冬天,改变了您和孩子们的命运。
记得您总爱给我讲您在1981年送叔叔去兰州大学的那段过往,您和叔叔一人背着铺盖卷、一人背着木箱子从老家步行30多公里到高家堡,接下来再换汽车换火车,整整5天才到了兰州,多年后一次聊天中叔叔说大学期间寒假回家,从镇上走回老家,一路上,别人羡慕的眼神和爷爷开心的表情,让他至今难以忘怀。我想,叔叔通过自身努力考上了大学,从农村寒门子弟成长为“国家的人”,您和奶奶在后面付出的辛劳,可想而知,但在您的叙述中只有满脸的开心。
记得家里的墙上装裱了好些集体照,照片都是黑白的,密密麻麻的,有好多人,我总爱问您在哪儿?您会不厌其烦地跟我讲:“这个是去哪修大坝竣工时拍的;这个是哪一年我去县上参加什么会拍的......”
记得村里人说当年你在村里开过“妇女扫盲班”,后来您教我们说把第一粒扣子扣好了,后面的扣子就不会错了。小时候只是觉得有道理,现在看来,对于教育这件事,您一直言传身教、躬身力行。
从我记事起您就有哮喘病,经常走一会就得歇一歇。但作为村支书,每次去乡里县里开会都要步行几十里山路甚至更远您从不缺席。农村灌溉用水一直是难题,记得有一年夏天特别热,为了让村里各处的水地都有水浇,您早早出发就和周边村沟通此事。每年五月,您去给枣树喷农药,我总像跟屁虫一样跟着您,您背着灌满农药的药箱,喷一会歇一会,村里的沟沟洼洼总有您忙碌的身影,家里的庄稼、杏树、枣树都洒满了您辛勤劳作的汗水……
“老支书是个热心肠的人。”这是乡亲们对您质朴的评价,您经常帮乡里乡亲代写书信,给不识字的老人读电报,谁家有个红白事您都帮忙写帖子、记流水。
那会总听村里人说您毛巧的很,每年夏天,您都会抽时间找一些柳条编各种形状的筐子,圆形的,广口的,带提篮的。冬天,您会把之前收集起来的狗毛纺成毛线,给我织成毛袜子,还是如今深受欢迎的米色。
记得冬天进入腊月二十,您爬梯子撕掉旧的窗纸,用面粉打的浆糊仔细把窗户粘一遍,杀鸡、磨豆子、做豆腐、写对联,您都会自己动手。现在想想,勤劳与自力更生这样的美德永远也不会过时。
记得2000年的春节,您对叔叔说:“我出生在穷苦年代,你读大学,你大哥当兵,这都是我不敢想的事情。你看现在各种惠农政策,农民也过上了好日子。现在的孩子更是要啥有啥,这些都不容易啊,什么时候你们都不能忘本……”
春节前,我站在老屋门口,没有回家的钥匙,透过玻璃和窗棂,看到书桌和台灯上落了厚厚的灰,看到奶奶做饭的灶台,看到曾经温暖的炕头,那一刻,我泪如雨下……我仿佛看到多年前,冬日傍晚放学回家时,屋内热气腾腾的饭菜,你们在等我归来……
爷爷,望着老屋,望着回不去的人生,想想您的一生清清白白做人、实实在在做事,自力更生、勤俭节约、热情待人,您对我们这些教导从来都不大,也不虚,更不空,它蕴含在平凡日子的点滴中,您用自己普通、平凡的一生为我们书写了一本浓墨重彩的家书。
这些尘封的记忆放在心里怕被遗忘,拿出来晒晒却又不免遗憾。
爷爷,希望我们各自安好!
此致
敬礼!您的孙女:姚丽霞
2024年3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