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家的院子因为一些“历史原因”有三孔窑洞,东西两侧也只各带了一间平房,因此院子里供母亲种菜的土地本就比较多。或许是辛劳大半辈子习惯了,母亲见缝插针,院子里有土的空地都被种上了菜,成了她的菜园子。原本院子东侧就用矮墙圈出了一块规整的菜园子,母亲偏要挨着矮墙栽下从别人家移植来的五棵葡萄树,紧接着栽种一大片黄花菜,并在剩余的地方栽下一方韭菜,栽几棵香椿树。院子西侧土地面积稍小一些,但这才是母亲“大施才华”的地儿,栽上几行辣子、几行茄子,种上两行西红柿、两行豆角再加几行黄瓜,墙根下再点上几窝南瓜,南边剩下的一绺地儿再插上两行葱……虽然院子里到处都是母亲的菜园子,但她都打理得整整齐齐。
每年春天冰雪消融后,母亲就忙着在菜园子里耕作。最先收获肥料和水分的自然是韭菜了,韭菜好管,只栽一次就能一茬接一茬地割,不用再耗费其他心力。随着气温一天天回升,东墙下的韭菜最先拱破地皮,探出嫩绿的韭芽,随后疯狂地往上冒,只几天工夫就一排排齐刷刷地在春风里招摇,包饺子、捏包子、卷滋卷……和韭菜一样几乎不用管的还有香椿,每年春天菜园子里的香椿树都会准时地长出鲜嫩翠绿、香气扑鼻的香椿芽儿,春天是吃香椿的季节,香椿炒鸡蛋和香椿油泼辣子便是这时节的人间美味。时至今日,春天家里的饭菜也还总是充满韭菜和香椿的味道。香椿时令性太强仅存于春天,韭菜虽能从春天一直割到秋天,但夏天的来临让韭菜就黯然失色了。
清明过后不久,母亲就早早地松好院子里的各处空地,至五一前后便可以开始种菜了。划好垄沟,铺好地膜,在地膜两侧间隔半米铲出一排小小的坑,栽下一株株辣子苗和茄子苗,以松土堆拢使之稳固,而后浇以适量的水,不知是菜苗品质不高还是其他什么原因,栽下的菜苗往往很难全部成活,隔些日子总得补种。蔬菜的管理主要是浇水和防虫,接下来的日子里母亲最关心的就是天气了,她总是能及时给菜苗浇水并能避开雨天喷洒杀虫药,如此悉心照料至盛夏时节,此时辣子苗和茄子苗已完全长大,紫红色的茄子在硕大的绿叶间若隐若现,繁密的辣子树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青、红辣椒,这时家里的饭桌上总少不了一碟辅以盐、醋、酱油的 “青辣子”,用以夹馍、拌面,美味至极。不同于栽辣子和茄子般繁琐,插葱时只需用铁锹挖深约三十公分宽约半米的一条地沟,母亲将从市场买来的小葱均匀地摆放在地沟四壁,并在小葱根部铺上一层玉米棒芯使其自然发酵以增肥,再以土覆埋,她说如此栽种的葱不仅肉质好,还不易折断。母亲总能在种菜的方法上讲一大堆不知道从哪听来的道理,我也懒得考证其是否科学,不过事实证明我家的葱长大后总是很粗壮,一根根昂首挺立,半米高的比比皆是,葱叶青亮,展现出蓬勃旺盛的生命力。最难栽种的当属西红柿、豆角和黄瓜了,不仅要同辣子和茄子般划沟陇、铺地膜,还需要搭架,母亲将数十根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灰白色的细竹竿,斜着交叉着深栽在地膜两侧,以细绳绑缚,中间形成稳定的三角形,使西红柿们的藤蔓顺着搭好的竹竿向阳生长,结出丰硕的果实,红红绿绿地装扮这一方菜园子,满足着庄稼人简单的口腹之欲。西侧墙根下,处在菜园子边缘地带的南瓜蔓不断地扩张着它的领地,入侵辣子、茄子、西红柿、豆角和黄瓜的地盘。南瓜的花是淡黄色的喇叭状,在一片绿色里格外显眼,也方便了母亲翻找南瓜时“顺藤摸瓜”,家乡的晌午饭以面食为主,尤其是夏天,南瓜常被母亲用来做南瓜面和南瓜泡馍,一碗满满的金色美食,就着一盘简单的西红柿拍黄瓜,让人回味无穷。
如今家里常吃饭的只剩下母亲和父亲两个人了,但闲不住的母亲依然延续着终日劳作的习惯,菜园子便成为了她的一个王国,里边种的菜还是那样多,种类也多,菜园子里的菜一般是吃不完的,母亲就常给邻里和亲戚朋友家送去一些,她说人年龄大了就愿意和亲戚朋友多联系多走动。母亲种下的是希望,收获的是喜悦,送出的是牵挂,牵挂和她相处了大半辈子的乡邻和亲戚朋友。
(鱼叶彪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