即便立冬的雪总是如约而至,但我从不喜欢冬天,倒不是因为天气严寒、出行不便,而是因为这铺天盖地的白色总让我想起故乡,而故乡是回不去的地方。
我的故乡在祖国西北一个曾因化工而短暂辉煌的小镇上,一条步行30分钟就能全部逛完的街,一座因化工厂而建的小区,一座因化工厂而建的小学,半夜远方的汽笛声和永远蒸汽腾腾的大烟囱,便是故乡的全部了。没有高楼大厦、没有高级餐厅、没有繁华商场,却有一片生机勃勃和最质朴的快乐。
在儿时的记忆中,冬天总是最热闹的,那条30分钟便能徒步走完的小街上挤满行人和商贩,干货铺子门前炒瓜子的黑色机器日复一日转着圈;卖爆米花的老人身边围满了捂着耳朵的小孩;卖烤红薯的大叔身兼数职,卖烤红薯的同时也卖冰糖葫芦。
和小镇上的大多数孩子一样,我的父母也都是工厂的员工,以至于在这个小镇上,无论走到哪里,往来全都是熟悉的面孔。那时候我们最爱捧着3元一杯的热奶茶走在小街上,一边脸蛋冻得通红,一边幻想长大以后摆脱小镇和工厂,定居国际大都市,成为手拿咖啡、步履生风的摩登女郎。那时候我们最向往的,是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的奇幻与新鲜。
萍水相逢,尽是他乡之客,那时候小镇的孩子们读不懂诗人的落寞。
小镇因工厂兴起而兴起,因工厂荒芜而荒芜。那座屹立于小镇80年,养活了3代人的工厂终于还是被时代淘汰了,盛筵难再续,兰亭已矣,梓泽丘墟。小镇上安逸的人们四散而去,留下的是人烟寥落的小街、人去楼空的小区、关于冬天热闹而繁华的记忆,和小镇孩子们再也回不去的故里。(贺云雪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