儿子两岁,初出襁褓,牙牙学语,蹒跚学步,乳臭未干,不谙世事。
儿子感冒,发烧,烧得烫手,诊所量体温,三十九度五。抱儿坐于屋檐下,小嘴儿嗫喏,声音发稚:“爸,咱走,不在这里坐,这里热!”。观儿小脸,双目紧闭,面如红富士,鼻翼翕动,双唇结痂,又闻此语,不仅泪如泉涌。
儿幼无知,竟不知自己发烧,如其所语,纵使走遍天涯海角,亦无凉快之地。
炎夏,溪水潺潺而清凉,儿戏水溪中,怕儿着凉肚胀,匡儿说:“此时不宜戏水!”。儿闻此言,边戏边问:“爸!那你说何时才能戏水?”。随口答儿:“进九之后,方能戏水!”。闻听此言,儿即出水,缠抱于我:“爸!那你快进九!快进九!”。儿子声声催人急,令我猝不及防,随口一答,惹火烧身,悔之晚也。花开日落,节气轮回,四季更迭,非仙人不能为,爸乃肉胎凡身,实在不能“进九”。
儿子!这个要求太过苛刻,任务爸就交给你了!等你长大,完成此举,定能令日月失辉,海水倒流,彼时举天为之震惊,正好光耀咱赵家之祖宗!
与儿上街,儿见鱼状氢气球,要之,上前问价,两块又五,几根烟钱,小事一桩,买下。怕儿弄丢,系于腕上,抱儿入怀,归家。儿舞动小手,气球遂翩翩起舞,上下翻飞,儿喜不自胜,笑声不绝于耳。玩累,欣然入睡,解气球贴于顶棚上,一夜无话。翌日,天稍明,儿醒,见气球,睡意全无,翻身下床,唯系肚兜,牵线而出,气球随行。少顷,儿哭而入,唯不见气球。出门观天,气球遥遥远上,唯见红色一点,愈行愈小。
观儿,躲于墙角,双目垂泪,楚楚可怜,已作好接受斗争状。
儿爱动物,于无命之玩具,无奈为玩。小猫凌牙利爪,小狗汪汪有声,无奈身小力薄,无以为降。家饲一猪,产仔一窝,点数整八,白里透红,蠕蠕而动。母体肥大,夜里哺乳,一仔夭损,欲弃荒野。儿见之,如获至宝,其余玩具,尽皆失业。夭损之仔,憨态可掬,温软兼得,儿于死仔,行亦搂之,坐亦抱之,餐亦佐之,眠亦伴之,脸亦贴之,唇亦吻之,爱仔之至,走火入魔。
于儿此举,家人恶之,夭损之仔,天热易腐,趁儿睡眠,忍儿之痛,割儿只爱,偷仔弃之,纵儿醒闹,在所不辞。
吾儿,你该不是前猪再世,为何与猪有这般不解之缘!
初生牛犊,不怕猛虎;懵懂小儿,不怕毒蛇。
门前草丛,突现一蛇,拇指粗细,长盈二尺,斯斯吐信,黑红之环,相间而套其身,乃蛇中之赤链,藏身草丛,危及人身,必除之。火钳夹其头,手捏其颈,蛇身缠绕腕间,愈缠愈紧,丝丝凉意,随臂而上,不寒而栗。儿见之,又如获至宝,但万不能给,欲弃之荒野,儿大哭,撕心裂肺,无奈让儿摸之,则破涕为笑,移开,又撕心裂肺,再摸,再笑,再移开,再撕心裂肺。
吾儿,纵使心撕片,肺裂瓣,亦断然不能让你玩蛇!只恨爸不是陈塘关总兵李靖,你也不是小哪吒,果真如此,爸就让你入深海,战蛟龙,直闹它个天崩地又裂,何惧一条小蛇!
(赵俊时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