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,在异乡醒来,枕边除了一堆书之外,还有一块友人赠我的玛瑙石。玛瑙石种类很多,人家收藏的大都很贵。我的这块玛瑙石虽然价格不是很昂贵,但在我心里,却代表一种友谊,一种深情。我常常把它握在手里,用自己的体温将它温暖。石头本身是大自然的产物,本来无情无义,一旦寄托了人的感情,石头就像有了生命,有了血肉,有了记忆,有了思念和牵挂,有了故乡和异地。
记得古诗十九首里有一首诗是
行行重行行
两汉:佚名
行行重行行,与君生别离。
相去万余里,各在天一涯。
道路阻且长,会面安可知?
胡马依北风,越鸟巢南枝。
相去日已远,衣带日已缓。
浮云蔽白日,游子不顾返。
思君令人老,岁月忽已晚。
弃捐勿复道,努力加餐饭。
这首诗里我最喜欢的两句是“胡马依北风,越鸟巢南枝” ,为什么哪,因为胡马和越鸟都像人一样,有一种坚贞不渝的感情,为了这份真挚的感情,它们宁愿死也不愿意改变自己的气节。我们人也一样,无情无义的人,就像无情的石头,冷漠,残酷,自私,是死的;有感情的人,无论是在故乡,还是在异地,无论是在深谷还是在山巅,始终如一,总是坚守自己的真情。纵然是狂风暴雨,纵然是荣辱沉浮,依然永不改变。而且最为难能可贵的是,越是经历磨难,感情越加纯真;越是历经风雨,品德愈加高尚。那些三心二意,那些见异思迁,那些虚伪欺骗和纯真的感情相比,不仅不是一个境界,而且相差千万里!
我看着身边的玛瑙石,想象着它的故乡,想象着它最初的样子,想象着它的经历,想象着它的故事与传奇。人与人讲求缘分,人与地方、人与物品其实也是有缘分的。有缘的时候,无论经历多么曲折,总会相聚;没有缘分的时候,无论内心多么千回百转,总是以擦肩而过而告终。这块玛瑙石,经过千百年的锤炼,经历千百年的岁月,经历了匠人的精心打造,经历了商人的万里运输,经历了朋友的细心挑拣,有一万种偶然可能到不了我这里,有一万种可能就有一万种命运,但是它如今到我手里,而且还得到了朋友的欣赏,得到了我的喜爱。它静静地躺在床头,似乎有生命,仿佛懂感情,似乎知道我的心事,仿佛能够与我走一段前行的道路。不由自主地我想起了《聊斋志异》,那部书里,有多少传奇有多少故事,其实并没有什么狐狸,也没有什么美妙少女,那只是文人的一种痴情,一种愿望,一种精神寄托而已。
石头本是无情物,因为有情而珍惜;人生多少次相逢,擦肩而过谁相忆。
有时候,我看着石头,常常想起《石头记》。石头,是坚硬的象征;石头,是悠久的见证;石头,可以粉身碎骨,但却难以改变原来的本质;石头,看上去冰冷无情,却记录着岁月的年轮。
阅读石头,其实是阅读岁月;珍惜玛瑙,其实是珍惜深情。有时候,面对面的表达,是一种倾诉,有时候,隔着遥远的距离,默默地思念与牵挂,也是感情的注释。有时候,很多事情有简单的答案,有时候,很多事情没有答案。也许没有答案的人生试卷,可能更让人依依难舍。
我很想拥有一支曹雪芹先生的如椽巨笔,在这块小小的玛瑙石上刻下我内心无限的深情,无论是亲情、无论是友情,无论是爱情。 (王长军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