童年的记忆中,总是喜欢下雪的冬天。盼望着,盼望着,好不容易下了一场大雪,银装素裹的冰天雪地瞬间成了孩子们撒欢儿的天堂,我们在雪地里放肆地打滚,打雪仗,堆雪人玩得不易乐乎,连母亲做好了饭一遍遍催促全都当耳旁风,急匆匆跑回家心不在焉地扒拉几口,就又往外面跑。
童年蹒跚着远去,雪中除了那些发自心底的快乐,除了年少时的雪战、雪人,也并无更多可说可诉的情节。可于雪,心,依然生了强烈的期待。少小时的雪,自会在冬的节气里不期而至,丰厚而充盈。期待一场雪,是期待雪走向凡间时的盛大的激情,对农作物的滋养与呵护,铺洒在大地上的静穆与素白的美,彰显的纯情与单一,营造出的一个童话般的世界,以及在这个世界里与孩子的嬉戏。
春生,夏长,秋收,冬藏。有雪的冬季,沉浸在个人的小情小绪里,那独有的况味,也是一种享受。雪是冬之魂,是冬日最美丽的衣装。
人到中年,心开始慢慢往回收,从绚烂到纯粹,此刻,人生多么需要来一场大雪啊,把那些悸动、繁杂、喧嚣都收敛起来,一切都将删繁就简。山瘦,水冷,草木萧索,就象八大山人画中的意境,寥寥数笔,却道尽了人生百态。一切都静了,远了,疏朗了。许多时候,生命就是一场漫无边际的行走,就像山水之间的这些草木,在冬日里,如此清冷,如此孤寂,却又如此动人。
冬天,期待一场雪的到来,看那风扬着雪,雪裹着风,如亿万只蜂蝶,如扯碎的棉花,似飞舞的蒲公英,执着地舞动双翅,互相招呼着奔向凡尘,热烈而欢腾,不分高低贵贱,都予以一样的颜色。四季更替,光阴飞逝,日子在悲与喜的交织中前行,总有一些记忆和感动镌刻于生命的征程之上。在冬天最后的日子里,静静地等待,等待大雪过后,在粉雕玉砌的世界里,听禅修心。
暮色中,应朋友之约,我们踏雪而至,衣服、头发、围巾上都落了厚厚的一层,脸上不时有凉沁沁地感觉,进门刹那间,屋里暖意融融,好客的朋友早就温好一壶好酒,一种情愫轻着脚浸漫而至。遂想起白居易的那首“绿蚁新醅酒,红泥小火炉,晚来天欲雪,能饮一杯无”的意境,也唯有大雪纷飞的日子里才有。
旧的历程不知去往何处,新的故事在世上的某个角落重新上演,而此时,眼里所见,只有无声的雪。 我恍惚地踟蹰着,深陷于对生命的思索之中,犹如穿越在游离不定的幻象里。不管世俗这条大河如何水流湍急,还是想忠于自己的初心,活出几分真实。木心说,“万头攒动火树银花之处,不必找我,如欲相见,我在各种悲喜交集处,能做的只是长途跋涉的归真返璞”。
自渡彼岸,以光阴为楫。任风吹,任雪来,心之所向,无问西东!